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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9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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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場澡洗得母子二人是笑聲連連, 而旁邊躺著的那個人卻是差點頭上沒冒煙。

晉王總有一種感覺, 那小崽子是故意的。

可才不過十個多月大的奶娃子,任事不懂的年月, 他怎麽可能是故意的。晉王只當天生就和這小崽子不對盤。

瑤娘給小寶穿好衣裳,將他放在晉王身邊,扭頭看到一片狼藉的地面, 不禁有一種想捂臉的沖動。

趁著粥還沒煮好,她拿了晉王之前那身已經穿不了的衣裳,把地上的水擦幹凈。弄罷, 鍋裏的粥已經煮好了, 她盛了兩碗端過來。

不過是普通的大米粥, 米花已經完全煮開,十分粘稠,擱在那裏放一會兒,上面就結了一層薄薄的米油。等粥稍微涼了些, 瑤娘端起一碗,可到底先餵誰卻讓她頭疼至極。

晉王的肩膀受了傷, 現在根本沒辦法擡起手臂,聽他說的那樣, 似乎還沒吃過東西。小寶就更不用說了,還不知餓成什麽樣, 也就這孩子聽話, 一直沒鬧。

兩人都眼神幽幽地看著自己,瑤娘恍然有一種兩人長得很像的錯覺。

小寶仗著人小, 伸出小胖手指了指,又噢噢了兩聲。瑤娘知道這是兒子催促她餵他吃呢,她心中很快就有了決定,對晉王歉道:“殿下,您稍等些許,奶娃娃經不得餓,妾先餵了孩子。”

晉王明顯能看出那小崽子眼中帶著一種得意的光,這讓他一時之間被沖昏了大腦:“本王也餓了。”

等話出口,他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麽,幸虧他面皮如鐵,倒是讓人看不出他臉上的赧然。

呃……

這是在搶東西吃?

瑤娘緩不過來神兒,還是小寶夠果斷,當即張嘴嚎了兩聲,瑤娘頓時顧不住晉王了,忙把湯匙伸到他嘴邊。

小寶吸溜了一口,香噴噴好吃看得見。

晉王長這麽大,龍肝鳳膽什麽沒吃過,此時竟有些嫉妒了。

小寶伸手對著娘往他這裏指了指,瑤娘下意識看過來,正好對上他那顯得幽怨的眼神。

“殿下,你也吃一口吧。”瑤娘把湯匙伸過來,又誇小寶:“小寶真聽話,都知道把好吃的讓出來。”

晉王紅眼珠瞪著那湯匙,誰要吃那小崽子的口水。

不吃最好了!小寶惡森森地想。瑤娘被晉王這陰陽怪氣的脾氣弄得一頭霧水,索性也不猜他想什麽了,趕緊餵兒子,打算將餵飽了兒子,再侍候這位爺。

於是沒得到眼神關註的晉王,在小寶滿是譏諷的笑容中,攢了一肚子的氣。

也因此,當瑤娘餵他喝粥時,他神態頗為不善,欺負不了小東西,他總能欺負大的。

可看她發髻淩亂,一縷發絲汗濕了黏在鬢側,白凈的臉,眉眼低垂,滿是溫柔的嫻靜,他突然欺負不下去了。

“等會兒收拾了就歇下,累了一下午。”

然後遞給小寶一個充滿警告的眼神,出乎意料小寶竟然看明白了。

於是兩人都安靜了下來,瑤娘給晉王餵完了粥,匆匆忙忙自己也吃了一碗,把兩只碗洗了後,才去竈房裏燒水擦身。

再出來時,瑤娘白凈的臉上滿是濕潤的水汽,頭發也濕了些許,用一塊兒藍布包著。她穿一身靛藍色的粗布衣裙,布料雖差了些,但卻是嶄新的,襯得她有一種綽約的美。

我娘(小奶娘)真美!

一大一小兩個男人眼中都有驚艷,可這種驚艷卻因為身份的不同,意味也不同,晉王的眼神是全然一個男人對女人的,而小寶則是孺慕之情。

就是那種想永遠讓娘抱在懷裏,當一輩子奶娃子的感覺。

小寶突然覺得,雖然他平時頗多怨懟讓自己重活成了個奶娃,可這樣其實也是挺不錯的。

他伸出手,瑤娘最是對兒子心軟,當即將他抱在懷裏。窩在娘軟綿綿的懷裏,看著旁邊那張大黑臉,小寶的心情突然之間變好了。

他有些同情晉王,明明長得不傻,可實際上就是一個大傻子,盡做些自以為是聰明,實則蠢得要死的事。

上輩子等娘死了,他才明白曾經滄海,甚至認他一個不是親生的做兒子,自己落得斷子絕孫的下場。這輩子還是死性不改,明明有很多辦法博得她娘的心,卻騙騙選了最笨的一種。

哈哈,他就笑看他如何吃癟,才不要提醒他。

瑤娘在晉王身邊躺下,小寶睡在最裏面,整個屋裏就這麽一張床,也只能緊巴巴地將就了。

感覺到她就躺在身邊,身子是那麽的馥軟,自己卻碰都不能碰。誰叫他之前為了和那小子較勁,佯裝兩只胳膊都受傷不能擡起的。

晉王突然有一種被那小崽子坑了的錯覺。

他打算明天手就好了。臨睡之前,晉王如此想著。

一大早瑤娘就起來了,先是在鍋裏煮上粥,然後出門去溪邊打水。

她其實想找些菜什麽的,他們也總不能頓頓吃粥不吃菜,她沒有敢走遠,在溪邊附近的山坡上找了一圈,找了一些蕨菜。

如獲至寶地將之挖起,拿到溪邊去洗了一下。溪裏有魚,可惜瑤娘沒有工具,也沒有空手抓魚的本事,只能望洋興嘆。

回來的路上發現了一只死了的野雞,她上前摸了摸,身子還沒硬,顯然死了沒多久。

現在這野雞是怎麽回事,難道還能自己撞死不成?

心裏雖疑惑著,但這並不妨礙瑤娘將它開膛破肚,又拿去洗了。於是等晉王和小寶醒來後,多了一樣新吃食可以吃,雞絲粥。

不光如此,中飯還有紅燒雞塊,和炒蕨菜,晉王更是單獨有小竈可吃,用半只雞燉的湯。

小寶想,他娘雖是笨了點,但好能幹,能做衣裳能做飯,娶媳婦就該娶這樣的。

晉王則是想,小奶娘的手藝不錯。其實是比不上朝暉堂的小廚房,可誰叫今兒晉王有小竈可以吃,不給那小崽子吃,只給他吃,平添了許多美妙滋味。

一頓酒飽飯足之後,瑤娘將碗筷都拿去洗了,回來燒一鍋滾水放著,打算待會兒給晉王清洗傷口並換藥。

幸虧晉王出門有帶軍中制式的囊袋,裏面有包紮傷口的布條、傷藥、火折子等物,不然這傷還真沒辦法處理,只能等它自己好了。

這金瘡藥很好,不過是一夜,表皮上的一些小傷口就結痂了。只有肩頭的箭傷,和腿上的刀傷還有些滲人。瑤娘給晉王換藥時,得拼了命才讓自己能不手抖。

旁邊的小寶見到這傷口,也不禁有些默然。這人雖是居心叵測,但下得本錢也是挺多的。

見他娘給他換藥時,因為布條黏在傷口上,他眉眼不擡地索性將那布通通扯下來,扯掉一大塊兒剛結好的傷痂,又流出許多血來,小寶都有一種肉疼的感覺。

“流血了!你就不能耐心點兒,這麽弄傷口什麽時候才能好!”瑤娘斥晉王莽撞。

話說出口,她才意識到自己說什麽,本想道歉,他卻嘟囔說了一句你不是害怕,這樣弄比較快。她頓時忘了這茬,沒好氣地用水幫他把傷口清洗幹凈,又用煮過的布把水醮幹了,在上面灑了些金瘡藥並包紮好。

一場弄罷,瑤娘出了一頭汗。

把四處收拾一下,又洗了臉,她才想起異常來:“這地方可真怪,現在明明應該是冬天,可這裏卻一點也不冷。”

晉王眼光閃了閃,沒有說話。

“也不知道那些人會不會追過來,咱們迷失了方向,可怎麽才能找到回去的路。”

瑤娘憂心忡忡的。

“我沿路留下了記號,要不了幾日就會有人來找我們。”

聽到這話,瑤娘總算是放心了。

無事可做,瑤娘就陪小寶玩,玩了一會兒,感覺十分局促,因為晉王總用眼睛看她。

“我今天去打水,見溪中有魚,魚很多。我去抓些魚回來,晚上可以給你熬些湯吃。”她將小寶放在床上,有些局促地跟晉王說:“殿下,你幫我看著些小寶。他很聽話的,不會搗蛋,我一會兒就回來。”

晉王嗯了一聲,她便去竈房裏拿了個小籃子,匆匆出門了。

溪水澄澈,清可見底,瑤娘蹲在水邊石頭上,一會兒的功夫看見了許多條魚。多得喜人,可讓她用籃子去撈時,卻發現明明已經進來了,卻偏偏撈不著,抑或是籃子剛放下去,魚兒就跑了。

“笨死了!”

瑤娘扭頭就見晉王慢慢向她走來,他穿一身藍色粗布衣褲,卻絲毫不損他俊美的風姿,就是走得很慢,大抵是怕扯裂了傷口。

“呀,你怎麽來了,身上還有傷!”

“無事。”晉王渾不在意道。

他來到一叢竹子前,看了兩眼,便選了一根。抽出短刀,一刀下去,竹子便十分齊整地斷了。

瑤娘只來得及看到一道銀光,刀已入鞘。再去看,那刀不過一尺來長,深褐色的牛皮刀鞘,上面嵌滿了五顏六色的寶石,一看就不是凡物。

晉王拿著竹子,來到溪邊一塊兒大石頭上坐下,又將那寶刀抽出,只見幾個起落那竹子就被去了枝葉。又是幾個起落被劈成段,再是幾個起落,竹段被劈開成條狀。

整個動作如行雲流水,讓人嘆為觀止。

瑤娘看得目眩神迷,半響緩不過來神,只覺得晉王的動作無一不是優美。

出神之際,晉王已經拿起竹條削尖了尾端,他將修好的竹刺擱在手裏掂了掂,便來到溪前。也沒見他怎麽著,竹刺已從他手中飛出,快很準地將一條魚釘死在溪中。

瑤娘遏制著想尖叫的沖動,莫名一種潮湧在心中翻騰來去,她雙目放光,跑到晉王身邊,“殿下,你真厲害!”

晉王依舊冷臉一張,實則眉梢止不住往上翹。心想,本王厲害得地方多了。

瑤娘要去水裏撿魚,被他一把拉住,“別去,找根繩子來。”

瑤娘旋即反應過來,那魚死在溪中間的位置,下去撿必然要濕了衣裳。可找繩子?

她顧不得多想,便匆匆往木屋那裏去了。

進了屋,才發現小寶竟一個人被丟在床上,那氣嘟嘟的小摸樣,瑤娘頓時笑了。

先去找了根麻繩,才去將他抱起來,一面往外走,一面對他道:“都是娘疏忽了小寶,他……”瑤娘頓了一下,沒再說下去。

晉王金尊玉貴的,哪裏會顧上一個孩子,還不是想幹什麽就幹什麽。這是瑤娘固有的認知,所以她並沒有去埋怨晉王,而是從自己身上找原因。

本就是這樣,她是晉王的妾,可小寶卻是她和別人生的孩子。

想到這裏,瑤娘不禁看了兒子一眼,擰起了柳眉。

到了溪畔,晉王正坐在石頭上削竹刺。

瑤娘心裏嘆了一口,撐起笑:“繩子找來了,您看能不能用?”

其實晉王早就看到她來了,也看到了那小崽子,心中一陣氣堵,又不想被她瞧見自己泛酸的模樣,才會佯裝沒看見。

他看了眼那繩子,粗細剛好,“可用。”

瑤娘一直看著他,見他看都沒看小寶一眼,不禁緊了緊抱著小寶的手。

關於她和他之間,關於小寶,她從沒有認真去與他談過。起先是他強取豪奪,她滿心無奈;後他視若無睹,她就也就掩耳盜鈴從不與他去說這些;再後來兩人之間似乎有了些不一樣的東西,卻發生了那麽些事,她還沒忘記之前那人的到來,他是如何的憤怒,甚至再沒來找過她,還是他因毒昏迷不醒,她才又去見了他。

彼時,他是昏迷著的。

見著那樣的他,她似乎完全放開了,她不用去局促、去倉皇、去自慚形穢,她佯裝什麽事都沒有發生,自己和他還是那麽的好。可事實證明,存在的一直存在,他嫌棄厭惡的,恰恰讓她愛如珍寶。

“殿下,咱們這趟回去後,你放我走好不好?”

聲音很小,卻鉆入晉王耳裏,他手裏的竹刺啪的一聲斷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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